《深圳特区报》发表《金庸小说的破绽与硬伤》
2020-01-15 09:14: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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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庸小说的破绽与硬伤

作为一种大众文学读物,金庸的武侠小说当然精彩,当然好看。从曲折离奇的故事情节、感人肺腑的爱恨情仇、俊男靓女的人物形象、激烈惊险的武打场面、宏大复杂的民族和历史主题、既纷繁又巧妙的叙事架构,到流畅生动的语言、广博丰富的武术内容和历史知识、浓郁的传统文化气息、优美而细致的自然环境和社会环境等,都让人不忍释卷。但金庸小说也有一个最致命的地方,那就是他为了把故事情节虚构得一波三折、跌宕起伏,使尽了才情、心血和想象力,却没想到,虚构的故事里难免露出破绽,在前后照应上,在逻辑关系上,常常难以自圆其说。

试举几例吧。比如,金庸在自己最优秀的小说之一《天龙八部》里,讲述云南大理国王室的皇储和世子段誉,风流多情,先后与钟灵、木婉清、王语嫣等多名女子邂逅并发生感情纠葛,但后来却发现,她们都是他父亲——大理王爷段正淳与另外几个女子私通生下的私生女,也就是他同父异母的妹妹。大家差点乱伦。眼看这是一个悲剧,段誉与众妹妹都痛不欲生,有的更是绝望得准备自尽,读者读到这里显然也非常痛苦。但就在这时,段誉的亲生母亲刀白凤却站出来说,段誉不是段正淳的亲生儿子,他和几个姑娘并无血缘关系,完全可以恋爱,可以结婚。段誉是刀白凤与延庆太子私通生下的。这算是美好的大团圆结局吧,读者总算松了一口气,高兴了。可是,且慢,若认真分析一下前后故事情节的发展,你就会产生至少三个疑点:第一,刀白凤只因对延庆太子表示同情,对丈夫段正淳花心感到非常气愤,要报复丈夫段正淳,就对乞丐一样的延庆太子以身相许,且只发生一次关系就孕育了段誉,还愿意蒙羞把这个私生子养大?这很难让人信服。第二,在前面的故事里,段誉一直是风流花心,见一个女子爱一个女子,这也像极了段正淳,却一点不像他的亲生父亲延庆太子啊!这又该怎么解释?第三,刀白凤第一次见延庆太子和第二次见段延庆,他的相貌差别很大,那她又是怎么马上认出他的?

再比如,在我个人偏爱的金庸小说《侠客行》里,男主人公本名石破天或者石中坚,他明明就是石清和闵柔夫妻的第二个儿子,是花花公子石中玉的弟弟,是被梅芳姑因为嫉恨而抢走养大的,读者还没看到小说的一半,早就明白了。可小说自始至终一直并不明说他的真实身份,小说中的人个个都只是表示怀疑;尤其愚钝老实的主人公本人,一直为“我是谁”这个问题伤透了脑筋。像这样低智商的答案,仍要如此故弄玄虚,何必呢?小说中的疑点不仅于此。比如在石破天长大后,长乐帮的人把他误认为是自己的帮主石中坚,可是,在石破天还小、还是“狗杂种”时,他们不是就见过他嘛!怎么会混淆呢?

还有《碧血剑》里的金蛇郎君——夏君宜,他本来早就在浙江被温氏兄弟挑断了手筋、脚筋,成了一个废人,那他是怎样一个人千里迢迢去到了陕西华山,又是怎样爬到很高很陡的悬崖上钻进山洞里把金蛇剑深深地插入岩壁还设置了那么多厉害的机关的?

金庸小说中还有不少历史事实方面的小问题。比如,玉米是明朝末期至清朝前期才广泛传入中国各地的,可在金庸以宋元时期为背景的小说《笑傲江湖》、《神雕侠侣》里多处出现,显然是“穿越”了(纵使《碧血剑》故事发生在清初,玉米的种植、食用也不至于如此普遍与平常)。

类似这样的破绽、漏洞和硬伤,在金庸小说中还有不少,堪称比比皆是。你若去网上搜索,读者也提出了很多。比如,有人怀疑,在《神雕侠侣》中,杨过一见小龙女,她明明是一个年纪与自己相仿的漂亮小姑娘,他为什么马上就叫她“姑姑”呢?还有人通过《射雕英雄传》的情节进行深入分析,发现黄蓉竟然比郭靖大了十岁左右!

不过,瑕不掩瑜,金庸小说总体而言还是很优秀的,世上毕竟没有十全十美的作品。若我们自己来写的话,可能漏洞更多,这也就只能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眼高手低”,说好听点是“旁观者清”罢了。

(发表于《深圳特区报》2014年4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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