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部长篇小说《屈家冲》讲述八十年代后期步云桥镇
2021-05-27 15:13: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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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这是整部小说的开篇。公历1987年初、农历1986年底,那是个反常的暖冬,快过年了,天气却这么热。)

好热的天啊!而又竟在接近年关的腊月里。这几疑是一清如洗的天旻,蔚蓝蔚蓝的,没有一线云没有一丝风。过于饱和的太阳,独个儿在阿波罗驾御下驰骋逍遥在极空之中;它发出比镁在氧气中燃烧还要炽烈耀目的光,直辐射到它力所能及的每一处。整个大自然就全笼罩在它下面。天气很闷很躁很热。平日叫卖得最下力的小贩们,这会也当然忘却了巴甫洛夫洋博士伟大的“日光浴”之说,全收敛起往常作出的威风,没精打采地躺在屋檐下的旮旮旯旯。“货真价实”的江湖郎中们同样也只得蜷缩于地窖中用擀面杖吹火。他们的肉质俗目中,整个世界全无干无系地亮;他们被该魔术师摄去了三魂七魄,并且十分之九加一不知胆固醇是啥。但他们又不完全是一无所知——他们与外面大世界的关系可谓千丝万缕;有一点轻举妄动即迅速波及此地,信息之灵通令人瞠目。譬如昨天千里外的省城还在唱“再向虎山行”,今天这儿就嚷开了“老婆老婆”(留步留步);今天百里外的县城猪肉由每斤二块五涨到二块六,明天这儿也准会从二块四升到二块五的。

这座萧索破旧的江南小镇,下午三四点光景,几乎看不见人看不见车。马路空旷旷的,柏油晒得像在流淌。几栋并不算高的房子肃穆着,也似乎蒸腾着热气。多难捱!镇郊的树,包括偃卧在水滨、文人墨客美其名曰“婆娑”“婀娜”的垂柳,这时也被阳光的“懿惠”征服而失去了往日被咏叹的风姿。没有风它们就不能招展——风是它们的生命。君临天下的主犯则为其局面所感染了;表面上它仍不紧不慢地在踱着方步,实际上它已在哈哈大笑甚至差点离开了正常的轨道。这笑声充满了自负自欺残酷粗暴,充满了它对人类的鄙视轻蔑,单纯而复杂轻快而沉重,怠慢而不踯躅热烈而不媚人,滑稽或否诙谐或否,照亮了大宇宙填足了全空间。

但也有个特殊处。紧邻小镇最高(也不过四层)最新(也已有三年)的百货公司大楼的小土砖房,是镇汽车站。此时小站内外还有十来个赶班车的,毫不畏惧烈日;他们只想尽快回去。“过年了,家里怎样?还缺什么?如今我们袋里也不少几张‘银行里的证明’了,要吃就吃饱吃好。”他们不时出去一会,鹭鸶一般伸颈翘首,向偏东方的马路尽头望去,那是小镇的入口,山之间的小垄。募地视野中梭过一辆车子,吓了他们一大跳;及至一切让瞌睡虫奴役了大半的人们蜂拥出门看只是部“解放牌”,又低骂着折身回来抢占那为数不多的几张烂凳。只有少数“鲁特先知”才一直无动于衷。

……

原来这个镇就叫步云镇。透过窗玻璃,他近乎俯瞰地打量着这全镇的枢纽:一条小柏油马路横贯东西,两边是几座“铁饭碗工厂”,错落地夹着几十片低矮的民房和个体店铺,以及那个阴阴森森又烂又窄的车站“小弟弟”;可和百货公司鼎足的两幢高厦——镇公所、卫生院。红红绿绿各色各样不伦不类不协不调的招牌,今日又更加晦气地沉默着,如战国乱世群雄并起。但不过是些半文盲还无须聘人而自个用长指甲从工具书中抠出来拍拍灰尘挂上去招惹人目装点门面的。但大多还是不知从城里哪个地方拣来的——某些成澀小伙的功劳。搞倒别个吸引顾客,不靠其他只有缀饰埠头使它鹤立鸡群么!

这里本是小镇政治文化经济工业商贸交通中心,往常最繁忙热闹的地方。周围摊点林立如从天上掉下来的也似地下冒上来的,充斥着这个唯一的十字路口。各机关单位公司企业百货大楼,镇公所邮电所电影院卫生院信用社……都凑集在这街衢间,今天也全都三缄其口溢出熠熠的泪珠。沉荡荡的只有毒日头牵着它的手腕。东方镇头,一条笔直的“运河”纵穿南北,卧着一座未知年代的石拱桥,下边几棵虬槐几间土屋,古风犹醇。

【作者简介】肖飞,原籍湖南祁东,七十年代初生人,中国人民大学中文系毕业,现为独立作家、学者、评论家,多所大学兼职教授、研究员,多个文化传播公司兼职总编辑、总策划,多家报刊、媒体兼职编辑、记者,网络名博。迄今已在《人民文学》《儿童文学》《北京文学》《中国报告文学》《中国青年》《飞天》《读者》《台港文学选刊》《杂文选刊》《光明日报》《中国青年报》《中国文化报》《中国教育报》《北京日报》《北京晚报》《今晚报》《深圳特区报》《中华读书报》等数百家报刊发表两千余篇(首)小说、散文、游记、杂文、随笔、评论、诗歌、辞赋、报告文学、纪实文学、人物传记、深度报道、学术论文等;著书五十余种,主要有长篇小说《屈家冲》《国药准字》《奇侠徐矮师》,小说集《肖飞短篇小说选(一)》,散文游记集《跫音》,非虚构文学著作《中国大学生调查》《与爱一起成长》《张国焘全传》《爱因斯坦情史》《太平天国十四年》《清华百年演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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